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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接下來該誰看病了?趕緊過來,別讓我喊了!”將母子健康檔案遞回剛做完檢查的孕婦,范玲朝候診區喊了一嗓子。第五診室墻上的時鐘還未走到9點,北京婦產醫院圍產醫學部主任范玲的嗓子已經開始發啞。
下一名孕婦上前遞上檔案,范玲迅速翻過最新的化驗單,沒有異常。
“上床吧。”孕婦輕車熟路地躺上產檢床,范玲利落起身,反手將簾子拉上,隔開外界視線。
“鈣和維生素還夠吃嗎?”范玲從床下的抽屜中拿出皮尺,宮高與腹圍被依次測量。“停了幾周了,上次吃完忘開了。”孕婦答道。
“那還不趕緊吃上?等我呲兒你呢?”范玲忽地提高聲調,手上卻一刻不停地擠出耦合劑、拿出多普勒胎心儀在肚皮上游走。
“咚咚咚咚……”經由儀器放大的胎心音在診室里回蕩,急促而有力。范玲小心扶起孕婦,回到辦公桌前填寫檔案。
這樣的流程在周四上午共重復了57次。出門診前兩天,這位56歲的醫生一共只睡了六個半小時。
不遵醫囑不上課還蓋假章
想見到范玲,需要穿過四道門:門診樓大門、產科門診大門、分診門和第五診室的門。而要成為范玲的病人,有一個大前提:孕婦學校的課程和營養課,必須聽完。
“油條加面條,再來一碗粥?你這主食也太多了!”大苗孕20周,檢查發現血糖偏高,范玲聽大苗自述早餐內容后,哭笑不得:“油條配豆漿,咱北京人搭配得挺好,你為啥要換成粥啊?油條也少吃,太油了!”范玲一邊給大苗量腹圍一邊叮囑她調整飲食習慣:“三餐變六餐,少量多次,少油少糖,水果也別太多,半斤就夠。別吃香蕉葡萄這些糖分高的!”
“今天你是沒見著,有些孕婦隔兩周來,體重長了八斤、十斤,你看我怎么呲兒她。”范玲說,為了讓孕婦合理飲食,婦產醫院會強制孕婦上營養課,不上課就不給建檔。
“我希望她們從開始懷孕就知道體重是怎么長的,把體重控制在合適的范圍,減少糖尿病的發生、減少巨大兒的發生,有利于自然分娩。”范玲說。另一門必修的孕婦學校課,則會普及一些病理知識,如妊高癥、糖尿病為何發生、如何預防等。
然而不論是孕校課,還是營養課,都面臨著不被重視的尷尬。“現在孕校課免費,營養課就收個掛號費,但是沒人聽。你不聽,就不會知道孕期你會出哪些問題,這其中哪些是正常的孕期生理改變,哪些是真的有問題。這些你都知道了,你的孕期不就更安全了嗎?”
范玲很無奈,“這些課程是為了孕婦好,但很多人覺得我們是在故意為難她們,有的人甚至蓋假章,所以現在16周來建檔的,我一看沒掛過營養門診的號,就知道是蓋的假章,不給她建檔。”
愛呲兒人但頗受孕產婦信賴
“三項抗體陽性,不是抗原陽性,你別管網友怎么說,專業問題你要聽大夫的。”
“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你的凝血功能,不是順產不順產,知道嗎?”
“頭上抹達克寧是不是胎兒少一個腎的原因?你把我問住了,誰能研究到這份兒上?”
一上午的門診,范玲時不時提高聲調“訓”病人。盡管多次抱怨嗓子啞了,她仍堅持給每個孕婦講解釋疑,甚至呲兒一些不聽醫囑的孕婦。
“你是不是覺得我嘴特厲害,對病人態度不好?”范玲笑道,“我說話快、沖,無非就是要跟病人交代清楚、希望她別出事兒。第一次你可能不喜歡我,但第二次就適應了,因為都知道我說這么多是為她們好。”
“以前有個病人跟我說,范主任我下周就生了怎么辦啊,我說那挺好的啊,她說那我以后就看不見您了。”范玲感嘆:“我該呲兒就呲兒,但大家都能體會到,我是為你好,時間久了就有感情了。”
醫生床位超負荷運轉沒白沒黑
“這兒坐著的我的老病人,檔案拿起來給她示范一下!一頁紙上就貼兩張化驗單,有那么多頁給你貼嗎?”范玲來回地翻著一個轉診過來的孕婦檔案,試圖把化驗單的邏輯捋順了,“太浪費我時間,有這工夫我能看三個病人!不整理好,下次別來找我看了!”
這個孕婦是因為胎盤低、胎兒發育不良轉到范玲手下,但母子檔案里的化驗單貼得亂七八糟,讓看慣了條理分明檔案的范玲煩躁不已。
“我的病人都訓練得很好,化驗單貼得一眼就能看明白,我看病的效率就能提高,也更不會出問題,這樣不就更安全了嗎?”
范玲對效率和安全的敏感,折射著全面二孩時代醫院的壓力——婦產醫院9月預產期的建檔已滿,多個慕名而來的孕婦只能另選醫院。“現在還少一點,每月1100個新生兒,到農歷年后就該多了,預計每月1300到1400個,全年一萬七千多。床位和醫生都超負荷地運轉,沒白沒黑,沒有周末。”
兩天前的凌晨1點40分,她剛睡半個小時,就被緊急叫回醫院搶救一個羊水栓塞的病人。搶救成功的亢奮支撐著56歲的她在睡眠嚴重不足的情況下繼續審稿、講課、出門診。
盡管呲兒起孕婦來依舊聲音洪亮,但她清楚,自己的精力已經在走下坡路了,“我門診的紀錄是一上午108個,前兩年都是八九十個,現在真不行了,108估計是我永遠的紀錄了。”
除了數量上的壓力,孕婦所患的各種非常見疾病也讓這位老產科醫生應接不暇。“以前說高齡產婦,也就是高血壓、糖尿病、肥胖,這些大家熟知的、隨年齡增長就可能自然出現的疾病,我們也好監測、好預防。但現在好多病真的稀奇古怪,腦部、肺部出問題,栓塞也多,這些病按說都不該發生,現在都亂七八糟地來了。”
產科風險高 醫生必須武裝好頭腦
中午12點,57個號全部叫完。范玲朝著玻璃隔板另一半的診室喊道:“小榕,你那邊多少個?”隔壁的女醫生答:“90個!”范玲收拾好東西,臨走前朝隔壁瞄了一眼,仍有十來個孕婦在排著隊候診。“這些中堅力量每天都這個量,我是真不行了。”
范玲匆匆走回住院樓十層,準備下午的羊水栓塞病例研討會。湘潭產婦死亡事件后,羊水栓塞這一極為兇險的分娩期并發癥才為公眾所知。去年11月和今年1月,婦產醫院遭遇兩例羊水栓塞病例。
“產科跟其他科室太不一樣,我們沒辦法告訴你會有什么事兒。”范玲曾多次被家屬質問,一直在你們醫院檢查、從來沒見過異常,為什么最后孩子或大人會出事兒?“確實有可能這樣,產科突發情況太多了。”范玲說,現在大眾都認為醫學很發達,生孩子已經沒什么風險,但事實并非如此。“監測胎兒手段很有限,就是胎心監護和B超。胎兒在肚子里也不會聽話,有可能就攥上臍帶或者脖子壓到臍帶,突然胎死,這完全有可能。”
而在分娩過程中,胎兒未娩出而胎盤先從子宮壁剝離、胎兒未入盆而臍帶先脫出造成的胎兒缺氧死亡、孕婦血不凝、子宮切除等,都是切實存在的風險。
“一旦發生,我們可以快速反應,但這些風險的發生不是我們造成的,也無法完全預防,但是很多人就不理解。”范玲說,有時候大家奮斗一宿把病人搶救回來了,都很高興,沒有人抱怨休息不夠,但轉頭家屬就認為是醫生導致孕婦身陷險境,“太寒心了”。
“不論是B超、核磁還是肉眼,能發現的東西都是有限的,你不能說發現不了就是醫生的錯。”范玲說,正因為風險大,快速判斷、快速反應、快速處理是產科醫生的必備素質。
“二孩以后,我們面臨的形勢很嚴峻,最重要的一條,我們醫生得多學多想,武裝好頭腦。”羊水栓塞的案例分析會持續了三個小時,范玲不斷要求搶救團隊向在場醫生說明,憑什么診斷是羊水栓塞、如何應對、為何如此應對,讓主任醫師們把病例掰碎了給院里醫生們講。
么么說說:不管是兒科醫生,還是婦產科大夫,都相當不容易。大多病患都感覺醫生時時都緊繃著臉,說話生硬沒感情,即使這樣病患依然對他們充滿信任,經過她們的寥寥幾句,便能撫慰病患的心,從而放下各種擔憂,不適感立馬悄然而退,所以,互相理解,搞好醫患關系,才是皆大歡喜。